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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四季轉變,年末冬季到臨了,自從那件事之後,已經過了十年了……
     滿天繁星如銀河般的漆黑夜空,在某個幽國的上空宛如天燈般的閃爍。
     穿著整齊的黑色軍式戰服,脖子間掛著一粒不輸給夜空上的繁星點點的星空玻璃珠項鏈,手腕帶掛著一個普通瓶子的奎薩爾從皇宮裡緩緩走出來。
     奎薩爾走出城鎮外的領域,經過上次他一時失控把荒廢的村子夷為平地的所在,直行前往前方的一座高山,走了許久的路程,奎薩爾進入山峰林裡,走著走著,來到一個斷崖前停下腳步。
     奎薩爾微微地下頭,看著斷崖前下方的一片暗幽藍的大湖泊,湖泊上有許多不明的幽藍色光點像是螢火蟲的燈火一樣在海上飄來飄去。
     幽藍色的光點微微照亮湖泊的個個角落,岸邊全都是枯樹,因為已經到了冬季的季節,所以樹木上的葉子都已經全掉落了。
     幽藍色光點像是發現了站在斷崖上的奎薩爾,緩緩的飛向他,在他身邊胡亂飄蕩,幽藍的光點照亮了奎薩爾隱藏在劉海後面的美麗又帶著悲傷以及無神的紫眸,奎薩爾一臉沒有靈魂的神情,看著四周繞著他飄來飄去的光點。
     突然間,有一粒發著微微弱小的銀白色光的光點闖入奎薩爾的視線裡,在奎薩爾眼前像是蒲公英的種子一樣輕輕緩緩的飄落,墜落斷崖下。
     下雪了……
     奎薩爾抬起頭,看見漆黑的夜空降下許多細細粒小的發著銀白色微光的白點,隨著冰冷刺骨的寒風微微吹過,光點便緩緩隨風飄落,逐漸的覆蓋大地。
     幽界是僅只有妖魔居住的世界,在這個幽界裡都是滿滿的戰爭,大部分全都是個個幽國的皇族妖魔引發出來的戰爭,總是把幽界的居住區搞得烏煙瘴氣一片狼藉,活像是野獸居住的洞窟穴。
     而且,幽界也不像人界一樣可看見白天,就算人界可以看見光亮刺眼的黎明曙光,但是幽界並沒有所謂的白天。
     在夜晚,幽界和人界的天空一樣會陷入黑夜,但是在白晝時刻,幽界的漆黑一片的天空頂多會變【灰天】,而不是白天。
     雖然幽界到處都是一片黑漆漆灰溜溜的,但是一旦到了冬季,幽界也是會有個美麗的風景一面。
     奎薩爾不知過了多久,就這麼看著天空的白點飄落地面,逐漸的把大地染上雪白景色,會發出銀白色微光的雪微微照亮幽界,這樣的美麗雪白的景色,會讓人一時誤以為這裡不是幽界。
     雪花佈滿全幽界,將幽界的黑暗照亮,讓幽界發出淡淡的白銀光,彷彿披上了白色衣裳。
     雪花把大地堆積足夠後,堆積如山的雪地突然竄出小小的透明芽苗莖葉,之後像是放快動作一樣,莖根身長出透明的小小葉子,頂端迅速凝結出非常漂亮花紋的雪花。
     眼前這些像是小小花朵的雪花,就是名副其實的【雪花】,是僅限冬季時期生長雪中的花朵,另名叫做【未央花】。
     這些未央花用驚人的生長速度在堆積雪花上長出,很快的已經佈滿全幽界,讓幽界在冬季時期變成冰雪國渡,幽藍色光點在雪花逐漸堆積起來瞬間消失不見,雪花也隨之越飄越多下來。
     飄落下來的雪花也將奎薩爾的頭頂與肩膀堆積起來,奎薩爾緩緩舉起手掌,接住飄落下來的雪花。
     「奎薩爾。」雪白色的身影披著披風從奎薩爾後方走出。
     奎薩爾像是沒發現身後出現個人,依然維持著舉著手掌的姿勢。
     冬犽微微歎氣,揮動手指,捲起微風將堆積在奎薩爾頭頂和肩膀上的雪吹掉,喚了暖風圍繞奎薩爾身體,以免讓他著涼。
     「下雪了,別著涼了。」冬犽拿起手上帶來的披風套在奎薩爾的身上,「要是感冒了,君主會擔心……平瀾也會很難過的。」
     奎薩爾依然沒回應冬犽的話,一直維持姿勢,抬頭盯著天空不斷飄落的雪花。
     冬犽斂下眼眉,靜悄悄的轉身離開,讓奎薩爾獨自一人看著雪景,進入森林裡離奎薩爾有段距離深處。
     「他又帶封平瀾來看風景?」六道人影披著披風從樹後走出來,百嘹對著冬犽問。
     「很明顯是。」冬犽微微點頭,「平瀾的骨灰瓶子在他手中。」
     「自從封平瀾不在了,他總是帶著封平瀾的骨灰在這附近到處遊走。」百嘹望著奎薩爾,嘲諷自己,「呵呵……雖然我沒資格說他就是了。」
     百嘹舉起一隻手,手腕上吊著一個金色玻璃瓶,玻璃瓶裡裝著灰……是封平瀾的骨灰。
     冬犽、墨里斯、希茉和璁瓏也舉起手,手腕上也吊著裝著封平瀾骨灰的銀色、紅色、桃紅色和藍色的瓶子。
     唯有一個妖魔安靜的靠著樹身,盯著他們五個手腕上的玻璃瓶,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絲悲傷。
     「君主,您要不要先回皇宮?」冬犽輕柔問著妖魔君主。
     「不。經過上次那件事,加上奎薩爾這樣子,我非常不放心。」妖魔君主盯著站在斷崖前的奎薩爾,心裡非常不安心。
     經過奎薩爾上次被其他五個幽國的妖魔君主聯手派出暗殺者擊殺時,因為沒能守護好封平瀾的骨灰而號慟崩摧的毀掉一切而昏死過去。
     妖魔君主感覺到與奎薩爾訂下契約的紋印洶湧爆出悲傷與絕望的感情,讓他狠狠的被嚇了一跳,之後再也不敢讓奎薩爾擅自獨自一人離開皇宮。
     自從那件事之後,妖魔君主和冬犽他們五妖魔都在奎薩爾離開皇宮時,全跟在他身後,預防又有暗殺者襲擊奎薩爾。
     妖魔君主回想那個時候,奎薩爾得知哪五個幽國聯手暗殺他,去報復之後就行蹤不明,一直感到擔憂又不安。
     那時候要不是海棠因為把東西忘了在洋樓,便和曇華一起回到洋樓的話,奎薩爾說不定就直接死在那裡了。
     那時候,海棠和曇華一進入洋樓,身為妖魔的曇華立刻聞到非常明顯的血腥味,沿著味道走去,就看見倒在封平瀾居住的房間裡昏迷不醒的奎薩爾。
     海棠看見奎薩爾的樣子後,可說是超級的不對勁,馬上打電話給殷肅霜,結果殷肅霜把全部人都帶過來了。
     殷肅霜讓瑟諾檢查奎薩爾的狀況,立刻派使魔到幽界去找冬犽,告訴他們奎薩爾回到人界在他們居住的洋樓裡,幾乎快死了倒在封平瀾的房間裡昏迷不醒。
     聽見使魔的傳話,妖魔君主和冬犽他們五妖魔馬上趕到人界,到洋樓後衝到封平瀾的房間裡就看見一群人類和妖魔在裡面,以及包括昏迷不醒又渾身浴血,背後還伸出炫彩羽翼,臉上又有蛇鱗的奎薩爾。
     妖魔君主衝上前不斷拍打奎薩爾的臉頰呼喚他,可是奎薩爾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臉色更是已經死白了。
     瑟諾說,奎薩爾的妖力正大量流失,在不阻止妖力流失的話,奎薩爾絕對會死。
     妖魔君主立刻抓住和奎薩爾訂下契約的手,透過契約把自己體內的一半妖力灌輸給奎薩爾,補充流失的妖力。
     直到奎薩爾臉色恢復大半後,妖魔君主才停下灌輸妖力,見到奎薩爾這狼狽不堪的模樣忍不住哭了。
     冬犽向殷肅霜他們解釋奎薩爾的事,得知奎薩爾因為失去了封平瀾的骨灰而崩潰,蘇麗綰他們感到同情,但是知道奎薩爾在一個星期內滅了五個幽國讓殷肅霜他們嚇了一跳。
     瑟諾檢查奎薩爾沒大礙後,妖魔君主讓墨里斯背起奎薩爾,把他帶回幽界安置了。
     回到皇宮後就立刻把奎薩爾帶回房裡,妖魔君主用契約的力量限制奎薩爾的妖力流動,迫使奎薩爾的妖力限制恢復人形,便和冬犽一起幫他清理身上血跡。
     當妖魔君主發現奎薩爾手上死死抓著一個盒子不放,妖魔君主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盒子拿出來,打開來看就看見一粒非常漂亮的星空玻璃珠。
     百嘹似乎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向妖魔君主解釋一番,冬犽聞到星空玻璃珠上有一絲熟悉的味道,便知道這是用封平瀾的骨灰製作出來的玻璃珠。
     妖魔君主很疑惑奎薩爾是怎麼得到這珠子,但是奎薩爾恐怕已經不會回答他的話,所以找了一條鏈子把玻璃珠串起來,然後戴在奎薩爾的脖子上。
     回憶結束,妖魔君主盯著奎薩爾的背影,那個數百年總是守在自己身邊的讓人感到畏懼又強大又堅定又沉穩的大人,一瞬間變成軟弱無力又心傷累累的小孩。
     即使如此,妖魔君主也不拋棄這樣的奎薩爾,因為現在奎薩爾極度需要陪伴,就像小時候,他獨自一人的時候,奎薩爾總是陪伴在他身邊一樣。
     奎薩爾高舉的手掌,碰觸到的雪隨著手掌的溫度瞬間融化,回憶著與封平瀾一起生活的記憶,覺得眼前的雪就像是與封平瀾的回憶的碎片,無聲無息地堆積起來,回憶著封平瀾那傻笑的笑容,包容的溫暖,犯傻的模樣,機靈的提議,搞怪的計劃以及時不時露出悲傷又寂寞的的神情。
     奎薩爾不斷回憶收集著屬於封平瀾一切的回憶碎片的光芒,奎薩爾每想到一段回憶,然後露出無奈的溫柔微笑,奎薩爾他笑了。
     輕柔握著脖子上的玻璃珠,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卻時不時對著玻璃珠說話,四處遊走時會對著玻璃珠介紹著幽界的風景,一直……一直對著玻璃珠說話。
     奎薩爾明知道的,他明知道永遠再也聽不見「他」的聲音了,就算有著封平瀾的回憶,可是隨著妖魔長命的時間流逝,封平瀾那溫暖的聲音逐漸從他的腦裡消逝,他努力不斷回想,封平瀾的聲,是什麼樣的聲音了。
     也許奎薩爾不斷對著封平瀾的骨灰說話,只期盼能聽見封平瀾的聲音,每說一句,宛如耳朵就會聽見封平瀾回話。
     可是,奎薩爾說了許多話,封平瀾也早已什麼都聽不見了。
     與封平瀾一同生活時的那時候,若他發現了封平瀾的痛苦和寂寞,不對自己的感情感到鑽牛角尖的話,奎薩爾說不定會去接受他,可是到最後,他卻放任封平瀾獨自承受痛苦和寂寞,選擇無視。
     在從海棠他們那裡知道,封平瀾在中毒期間獨自一人承受痛苦、傷心、絕望、寂寞……
     從海棠他們那裡得知,他們親眼看見封平瀾知道他們六個要隨著妖魔君主回去幽界時,已經無法開口說話的封平瀾,雙眼劇烈表達著「不要走!」「不要去任何地方!」「不要扔下我一個人!」,眼神透露著孤獨又恐懼的神色表達他心裡的意思。
     奎薩爾能想象著封平瀾一直無聲哀嚎的懇求著他們不要離開的樣子,幻想到封平瀾的那副模樣,奎薩爾覺得心臟被狠狠撕裂兩半。
     在封平瀾知道他們在幽界裡擊敗三皇子時,因為毒素擴散全身而無法動彈不得的封平瀾一直為他們的安危感到非常擔憂,知道他們平安無事後便鬆了一口氣。
     結果隔天的夜晚,在春季綻放的夜晚,他在美麗櫻花樹下離世了。
     他們六妖魔和封平瀾在夢中相見,不曉得是否真實的夢的他們,看著封平瀾臉上帶著單純的笑容對著他們微笑,向他們道歉,除了希茉,不領情的他們看著封平瀾帶著悲傷的絕望在他們面前倒下,然後消逝。
     封平瀾去了一個他們永遠無法到達的所在……無法去迎接他回來的地方了。
     隨著堆積的層層白雪,奎薩爾回憶著那時候,瞬間從他眼前消逝的封平瀾,到最後還是懷著悲傷離開,卻在他最需要他們的陪伴的時候不在他身邊,甚至誤會了他是背叛者。
     沒能察覺事情真相的他們,後悔得他們幾乎生不如死,想要割頸自殺,墜入地獄承受地獄的拷刑。
     奎薩爾緊緊握著脖子上的玻璃珠,怕會捏碎立刻放柔力道握著,除了這麼做之外什麼也辦不到。
     要是能實現一次願望的話,只要再一次,他想再聽一次,只要再一次就好……想聽見封平瀾的聲音,然後呼喚著他的名字……
     映照在空虛徬徨的紫色眼眸裡,眼眶溢滿了眼淚,一滴淚劃過俊美的臉龐,之後像是沒有關緊的水龍頭一樣,眼淚不斷流溢出來滴落在珠子和手腕上的瓶子上,之後滑落在雪上,無聲哭泣,神情顯露著懊悔…悔恨……
     就算被父母拋棄的他,就算被皇族和世家或是庶民用厭惡的眼神鄙視著的他,就算是在棄民區度過這艱苦生活的他,就算是獨自一人獨來獨往的他,就算被列為禁忌種族總是被獵殺的他,就算是戰鬥負受重傷的他,一直都完全不曾流淚過。
     可他,卻為了一個完全包容他存在,包容他一切,溫暖了他絕對零度的心,為了他也願意付出一切,甚至連性命都賠上的人類流淚了。
     在這灰色的世界裡,彷彿時間靜止不動,唯有雪還在悄悄地飄落。
     沒親眼見過,也沒親手觸碰過,腦裡卻幻想著封平瀾身軀逐漸失去溫度,取代而之的是冰凍的冷冽。
     不再回來的那聲音,然而與之相融的心願也不被允許實現的吧。
     奎薩爾不斷對著瓶子說話,只希望封平瀾能聽聽他的聲音,然後他會感到安心的露出笑容。
     奎薩爾淚水也已枯乾,不管奎薩爾怎麼做仍無法再聽見封平瀾的聲音了。
     若是能夠的話,就把他說的每一句話全數傳達到……他那唯一第一個最重視的人類耳邊。
     奎薩爾曾經想過,若要獨自一個人被留在沒有封平瀾的世界,還不如這樣和他一起逐漸腐朽。
     可是,妖魔的壽命實在是太過永恆了,連著微小的祈願也無法成真,就這麼一直活著,活在沒有封平瀾存在的世界,不斷回憶與已經逝去之人的記憶痛苦活著,這也許是對奎薩爾的懲罰吧。
     『我會陪你』
     奎薩爾曾經這麼約定過他,到最後卻違背了他,他才是背叛者。
     『對不起』
     卻連那幾個字也無法在他活著的時候說出,永遠地愈漸封閉在與他的世界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心中的一直積累的悔恨,讓奎薩爾的眼淚再次崩潰溢出,朝著眼前的已經佈滿雪色的景色仰頭悽厲咆哮嘶喊,撕裂了美麗雪景的寂靜,宛如鬼神哭嚎的嘶喊穿過眼前的美景,回蕩著奎薩爾的悽厲嘶喊的迴響,總覺得這嘶喊聲可以響徹雲霄。
     飄落的雪在奎薩爾嘶喊的瞬間被突如其來刮起的狂風狂捲吹走,連同奎薩爾的嘶喊聲一起捲入天際。
     無法傳達……不管奎薩爾哭喊得有多大聲,有多痛苦,有多悽厲,他的嘶喊聲永遠傳不到封平瀾那裡,封平瀾已經……不在了。
     奎薩爾跪坐在斷崖前,淚如泉滴一樣不停流出,像失去繩子操控的木偶,音容淒斷又黯然銷魂的麻木,完全失去強者風範的姿態,像個快破碎的玻璃娃娃一樣仰頭望天。
     在一旁的妖魔聽見奎薩爾那痛徹心扉的嘶喊給震撼到,妖魔君主率先衝出去看看奎薩爾的狀況,沒想到一見到奎薩爾的模樣,妖魔君主再次被奎薩爾震撼住。
     看著奎薩爾搖搖晃晃的上身,妖魔君主立刻衝上去,跪在奎薩爾身後雙手圍抱著奎薩爾的上身,預防奎薩爾一倒下就會墜落斷崖下。
     「奎薩爾,走吧!我們回去吧!回皇宮去,好嗎?」妖魔君主不忍看見這樣的奎薩爾,哽咽著聲音哀求著,牽起奎薩爾的手臂繞過自己脖子,支撐起奎薩爾的身體。
     冬犽上前扶起奎薩爾手臂繞過自己脖子,協助妖魔君主攙扶奎薩爾,其他四妖魔跟在身後,一起回去皇宮。
     落下深積的雪,不斷繼續落得更多,就這樣把一切大地的黑暗都掠奪走,將那短暫的聲之生命完全抹滅掉,全部都化為一片白。
     短暫的生命朝天空升去,永恆的生命在大地繁榮,融化的雪將會化為無形的水液,之後不留任何痕跡的,將眼前的一切美景……化為烏有。
     不管是短命的人類,還是長命的妖魔,或者還有其他不同存在的種族,他們一出生,都該會有個結束的休止符。
     一切生命打從出生開始,最終都是以死亡為終點。
     這是死亡與重生的絕對規矩,任何誰都無法打破這規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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